br> 他怎么会知道?!
他连他们家乡服丧的习俗都不知道,怎么会知道却死虫食血的特性?
突然反应过来,却死虽然稀有,但既然能作为流通于宫廷的药材,他知道一些也不足为奇。
“陛下,我知错了,”
芊芊抓住他的衣袍,睁大的眼里已不再有泪,而是充血的红,她呼吸急促,长长的睫毛颤动,像是某些沉迷毒物的瘾君子那般,“你把它还给我,好不好?没有却死香,见不到卿好,我活不下去,我活不下去的……”
他却视若无睹,持续往脚底下注入力道,直到??
“咔嚓!”
陶罐彻底四分五裂,不明的液体自他脚底流淌出来,而随之一同碎裂的还有她的心,她的希望。
靴碾过,就像是碾在她的心上。
却死虫迅速乌黑,香气全无,她就这么看着仅存的希望被他彻彻底底地碾碎,血肉模糊。
她当然不会错以为他是关心她的身子,怕她受伤才这样做。
想必,他是觉得他的所有物未经允许,受到了损坏而大发雷霆。
王的权威怎容被挑战。
她的手掌捂住了脸,忽然颤抖着双肩,轻笑起来,那女声孱弱如游丝,低低的,梦呓般呢喃自语:
“曾经,痛苦使我窒息,心酸使我茫然。但我仍不愿意恨你……”
可是这一刻,这巨大的几乎淹没了她的感情是什么。
是恨吗,眼泪大颗大颗地溢出指缝,无论如何也克制不住。
她说过她不想恨的。
谢不归内心的怒火和烦闷,不仅没有因为她的认错而消散,反而愈演愈烈。
他垂眼看着浑身颤抖的她,突然说:
“宫中严禁出现此等秽物,太医院失职,违反宫规,该杀。”
男人的声音,杀意毕露,满是戾气:
“你的侍女,见主子自残而不加劝诫,该杀。”
“陛下!”她顾不得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,生生地抽离出来,满脸是泪地抱住了他的腿,“请陛下,开恩。”
“是臣妾,是臣妾失敬。是臣妾出言不逊!请陛下饶恕他们的性命!”
她终究还是服了软,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袍,抬起眼。
女子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,脸上被月光照得一片凄清的反光。多像一只被雨水淋湿的蓝色蝴蝶,翅膀湿重坠地,只能在水中扑棱,如何也再难飞起。
绣着金线的袖口一动,衣袍摩擦的簌簌之声传来,他在她身畔蹲下。
耳边响起他冰冷无情的声音:
“祝芊芊,你真的很麻烦。”
他的影子笼罩着她,眸光暗得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:
“诚然,朕确实对你有几分心思,但那也许……只是情蛊留下的后遗症。”他垂着眼说,“或者说习惯使然。”
她茫然地看着男人修长的手,从那绣着龙纹的袖口里探出,准确无误地捉住她的手腕。
手上的刺痛混合着头痛,搅得她脑子里一片混沌,耳中嗡嗡作响。
直到他话音落下好一会儿,思维才迟缓地消化他话里面的意思。
??习惯了与她肌肤相亲,一时间无法接受与别人么。
哪怕心不爱了,也还会对她的身体有反应。
作为宫妃,天经地义就该服侍皇帝,取悦皇帝。
为皇帝开枝散叶是她们唯一的任务。
??她做不到。
她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……
芊芊听到自己牙齿碰撞发出的咯吱咯吱音,他那只抓住她手腕的手太过冰冷,太过冰冷了,冷得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,想躲。
却被他突然用力攫住,紧紧地桎梏,不容挣脱。
他低垂着脸,乌发散落而下,如蔓如织,又如一张罗网,笼着白玉似的脸。
谢不归紧紧地捉着她手腕,往他膝上搁去。
她柔若无骨的手与他腿上布料接触那一瞬,谢不归大腿有一瞬间的绷紧。
他低垂长睫,死死地抿住了唇。
照顾她,疼爱她的习惯刻在骨子里,那七年,终究是在他的身体和灵魂里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。
他见不得她这般的遍体鳞伤。
谢不归从怀里取出瓷瓶,用嘴咬开木塞,吐到一边。
于掌心里倒出白色的膏药。
再往那纤细的手腕上,一点一点涂抹,如玉指尖细心地揉开膏药,使膏体在她新旧交错的伤口上匀净。
她全程乖乖的毫不反抗,如同一只被人捏住后颈的猫咪。或说是已经麻木了,对他的刺.激没有反应。
谢不归无意识地捏了捏她没几两肉的手腕,捏完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,他顿住,沉默几息。
芊芊还是没有反应。她只是安静地看着地上乌黑的却死虫,眼神空洞。
做完这些,男人又取出纱布,一圈一圈地给她的手腕缠上,仿佛是早就准备好的这些东西。
“你的规矩学得不怎么样。”
谢不归一边缠着干净的纱布,一边慢条斯理地吐字。
他垂着眼,视线落入浓长交错的阴影里,语气冷淡厌烦:
“看来,是该找个人好好教你了。”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