情绪,白露小心翼翼问:
“可是娘子,这、这里里外外光秃秃的,也不好看呀?”
郑兰漪情绪慢慢缓和下来,抚摸着手镯,那唇畔的冷笑一闪而逝:
“那便种上蒹葭。”
秋水伊人,隔着茫茫的蒹葭,可望而不可即。
这蒹葭,一向都象征着,男女之间,不可逾越的天堑。
陛下只略坐坐就走了。
莫非娘子是在向陛下……表达内心的不满?
白露回想娘子跟陛下在一起时的画面,十分养眼,两个神仙模样儿的人,天生就该在一起,却不知为何,陛下迟迟不碰娘子的身子。
宫里嬷嬷都说,似陛下这般血气方刚的年纪,不可能忍得住不亲近心爱女子的。
或许,陛下打从心底里便尊重娘子,爱护娘子。
想等着昭告天下,给娘子一个位分,再让娘子侍寝也说不一定?
-
长门宫
翠微额头包着纱布,声音嘶哑:“娘娘您要是有什么吩咐,就喊奴婢。”
芊芊摸摸她的脸:“别说话了,快睡吧。”
“翠羽怕娘娘叫人欺负了去。”
“我有手有脚,做什么不成,况且宫中谁都当我这是阴邪之地,人人避之不及,又有谁会特地来找我麻烦呢?”
芊芊说这话时并无落寞,完全是以淡淡陈述的口吻,说着一个事实。
翠羽见她面容无恙,这才放下心来。
“我的全副身家可都花干净了,你可要快些好起来,”芊芊笑道。
“知道啦,奴婢定会好起来,到时候咱们给院子里那几个坑填上,奴婢去采买些种子,也不让院子里坑坑洼洼的难看。小主人你说种点什么好,是花呢还是竹子?”
“种些萝卜白菜吧。”
毕竟她现在是两袖清风,穷得很。
宫里又都是见人下菜碟的货色,一日三餐见到点荤腥都难。出宫的密道还没找到,如果活活饿死在冷宫里,那可就真成了笑话。
翠羽也笑起来:“小主人,您不伤心啦?”
“逝者已矣,”芊芊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装着却死虫的陶罐。她抬眼,温言宽慰:
“我已经看开了,你放心。”
翠羽这才放心地闭上眼:“只要小主人不再念着,不再恸着,不再将所有情绪压在心底,还能有笑出来的能力……奴婢便是豁出这条性命……也值得的。”
-
宫中御道,一座龙辇缓慢前行,仿佛一座古老庄重的神龛。
高居其上的人金质玉相,气质脱俗,却像是被供奉起来的神?,与外界隔绝,透着一股难以接近的孤高。
景福随侍一侧,暗暗一窥,看到帝王手里,正握着什么在缓缓地摩挲。
玉白的手衬得那抹红愈发鲜亮,蝴蝶花鸟环绕其上,在他五指之中,如把握着一颗血管缠绕、怦怦跳动的心脏。
景福心中一惊,忙垂下头去。
脑海中掠过数个时辰前,含章殿,那争执的一幕。
大殿之中,帝王高居主位,文武百官分列两侧。
礼部侍郎率先跪地,高呼:
“陛下!佛门倡导慈悲为怀,劝人向善,对于稳定民心、教化百姓意义重大,若是骤然灭佛,恐会引发动荡和不安,甚至激起民变,
还望陛下三思!”
帝王白衣金冠,面沉如水。低垂的视线像是在俯瞰寰宇,又像是在回避着什么、那双冷漠的眼睛里不见芸芸众生,也不见一分半点的人情冷暖,
“朕自践祚以来,江山动荡,风雨飘摇。前朝留下的弊病,当权者大型佛教,朝廷腐败丛生,权贵多与僧侣勾结,败坏朝纲,滥用权力建造佛像宝塔,役使民众数万,采集木材石料于江河山岭之间,耗资万亿,致使国库空虚民不聊生。”
“此风不刹,国将不国。”
他声线清冷,每一个字都遥远得像是从天边传来,回荡在空旷的殿堂之中。
话音落下,一绛红衣袍的青年,举芴板出列。
此人名为项微与,乃是大魏钦天监,同时也是一位道教徒。
项微与年轻挺拔,面容俊秀,举手投足似有纤云绕袖,道骨仙风。一颗醒目的朱砂红痣居于他眉上正中,宛若丹霞映日:
“前朝重佛,律法中更规定,寺庙僧人不纳税不服役,且多占良田美宅,与百姓争利。若能推行,便能减轻百姓负担,是造福社稷之举。”
“前几日,在大觉寺抓获了数名前朝余孽。佛门之势力,与前朝之基业,相依为命,犹若两木交柯,根脉相连。欲除其一,必先连根拔起,方能绝其再生之机。”
“灭佛杀僧,势在必行。陛下之令,微臣愿效犬马之劳,身先士卒,帮助陛下成此千秋伟业。愿随陛下共济时艰,以图社稷之安,天下之治!”
窃窃私语声响起。
唯一没有开口的,是户部尚书。
他在心中飞快地算了一笔账。
前几日底下的人呈上了名单,全大魏无敕额之寺院大约有三万余所,若能收购佛像铸钱,必然能大大减轻国库的负担,陛下决策中,愿意还俗的僧侣免死,服兵役,以增加国家兵源,对抗虎视眈眈的北凉。
陛下的这一步棋,是一步险棋,可若一旦做成,那将是前无古人、后无来者的大功绩!
>